第28章、阳谋

　　“周主事，让你久等了。”
　　肖宗水从门外走进来，一脸假笑地说道，“九十七号工坊数百个铸兵学徒，每天杂事连篇，你之前也在九十七号工坊待过，应该知道。”
　　周恕知道肖宗水这是在讽刺他的零号工坊没人，脸色不变，不以为意地道，“肖主事贵人事忙。”
　　“好了，周主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来九十七号工坊，不会是来缅怀旧地的吧？”
　　“缅怀旧地就不必了。”周恕说道，“我在九十七号工坊，可没什么美好记忆。”
　　“是吗？我还以为我以前待你不薄。”
　　肖宗水皮笑肉不笑地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周恕冷淡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找肖主事商议。”
　　“大司空有令，允许我在各个工坊内挑选铸兵学徒来筹建零号工坊……”
　　“大司空可没这么说过吧？”
　　肖宗水打断周恕。
　　“一个意思，只要铸兵学徒愿意换到零号工坊，原所在工坊主事不得阻拦，这是大司空的意思，肖主事不会不记得吧？”
　　周恕说道。
　　“当然。”肖宗水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冷笑之意，“周主事是看上我九十七号工坊哪个铸兵学徒了？”
　　“只要铸兵学徒自己同意，肖某不会有任何意见。”
　　肖宗水的态度让周恕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肖宗水会想办法刁难一下，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这样就好，免得我再去找大司空了。”
　　周恕说道。
　　“周主事用不着拿大司空来压我。”肖宗水冷笑道，“肖某还不至于公然违抗大司空的命令。”
　　“我和一些铸兵学徒谈过了，他们都同意换到零号工坊去，希望肖主事不会阻拦。”
　　周恕说道。
　　“别废话了，直接说他们都是谁吧。”
　　肖宗水说道。
　　“张一北，吴老六，……”
　　周恕说了一连串的名字，都是当初随他一起铸造虎贲刀的人。
　　肖宗水的脸上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嘲讽。
　　一直听周恕把名字说完，他才开口道。
　　“就这些？”
　　“就这些。九十七号工坊数百人，少了这几十人，应该没什么影响吧？肖主事是不是可以把他们的契约转到我零号工坊了？”
　　“我非常想这么做，可是——”
　　肖宗水摊开手，说道。
　　“可是什么？肖主事莫非有什么条件？”
　　周恕皱眉道。
　　“没有，我只是爱莫能助。”肖宗水说道。
　　“你要的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九十七号工坊了。”
　　“什么？”
　　周恕心中一惊，开口道。
　　“就在今天早上，有几个工坊人手不足，向九十七号工坊求助。咱们铸兵司的工坊，一向是同气连枝，同僚求助，我自是不能不理。”
　　肖宗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张一北这些人，都是咱们九十七号工坊的铸兵好手，所以我就派他们去其他工坊帮忙。”
　　“周主事你来得晚了，如果想要人的话，你得去找其他工坊主事了。”
　　“他们的契约呢？”
　　周恕皱眉道。
　　“自然也已经转到其他工坊了。”
　　肖宗水说道。
　　周恕盯着肖宗水，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张一北等人都是铸兵老手，而且现在只有他们能够铸造虎贲刀，任何一个理智的工坊主事都不会轻易放走他们的。
　　况且，在此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工坊之间还要借调人手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张一北等人全都被肖宗水送出去！
　　要说他不是故意的，那只怕不会有人相信。
　　周恕来之前想过肖宗水会给他找些麻烦，他也做好了付出一定代价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肖宗水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阻止他要走张一北等人。
　　现在张一北那三十多人被分到了十几个工坊，也就是说，周恕如果想把人要齐了，就得去找十几个工坊主事沟通。
　　虽然说殷无忧下了命令不准工坊主事阻止，但是世事无绝对，就算他们明面上不阻止，背后里想玩点手脚，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十几个工坊主事，就相当于有十几个可能存在的意外。
　　肖宗水真是好手段！
　　他自己不出面，却直接把十几个工坊主事推到了周恕的对立面上！
　　除非周恕放弃招揽张一北等人，否则他势必会和那些工坊主事交恶。
　　毕竟张一北等人掌握了虎贲刀的铸造方法，他们对工坊主事来说就是摇钱树，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周恕可不认为，那些工坊主事会深明大义，痛快地把人让给周恕。
　　“肖主事真是好手段。”
　　周恕冷冷地说道。
　　“彼此彼此。”肖宗水哈哈大笑，“自铸兵学徒一步登天成为主事的，周主事还是第一个，做为过来人，本主事奉送周主事你一句话，铸兵司工坊主事，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了的！”
　　“对了，听闻从下个月起，零号工坊每个月都要交出一千件百炼环首刀。”
　　“不知道没有了配合，周主事你这个铸兵天才，能不能独自完成这个任务呢？”
　　肖宗水哈哈大笑。
　　完不成铸兵司的铸造任务，工坊主事，难逃责罚！
　　没有了配合熟练的张一北等人，就算周恕再找一批铸兵学徒，想要重新磨合，也需要时间。
　　而他想要把张一北等人找齐，同样需要时间。
　　就算他最后凑齐了人手，要完成任务，只怕也不太可能。
　　肖宗水这是阳谋，周恕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我能不能完成任务，不劳肖主事担心。”周恕冷冷地说道。
　　“以前没有发现，周主事有如此傲气呢。”肖宗水笑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周主事可是铸兵天才呢，区区一千把百炼环首刀，肯定难不倒你。”
　　“你知道就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周恕冷冷地说道。
　　周恕离开九十七号工坊，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肖宗水的大笑之声。
　　“肖宗水啊肖宗水，想看我受到责罚，你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周恕冷哼一声，朝着第八十一号工坊走去，张一北，被送去了那里。
　　在八十一号工坊待了片刻，周恕又去了第八十四号，八十六号、八十九号、九十二号、九十三号……
　　他在每个工坊都待了一盏茶的时间，每离开一个工坊，他的脸色就会变得难看几分。
　　对周恕来说，张一北那些人是一起合作过的，而且他们的铸兵技艺得到过验证。
　　把他们要到零号工坊，那零号工坊立马就能开工铸造百炼环首刀。
　　如果是其他铸兵学徒，便是水平比张一北等人更高，周恕也要重新训练他们配合。
　　那样既麻烦又耽误时间，还不一定能训练出来。
　　肖宗水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直接釜底抽薪，把张一北等人分别送给了不同的工坊！
　　不得不说，肖宗水，确确实实走了一步妙棋。
　　周恕既舍不得放弃张一北等人，也想提携一下这些曾经合作愉快的伙伴，那么，他就避不开惹怒那些工坊主事。
　　在这铸兵司的工坊内，便是周恕有殷无忧这个后盾，得罪太多工坊主事的话，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看着眼前第七十八号工坊的大门，这是最后一个工坊了，如果再要不到人，那他今天，就白忙活了。
　　沉默了片刻，周恕还是推开了大门。
　　“周主事想把吴老六从我这里要走？”
　　七十八号工坊的主事李鸿远看着周恕，开口说道，“没问题。”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李主事请讲。”
　　周恕一喜，开口说道。
　　“很简单。”李鸿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听闻周主事乃是百年难遇的铸兵奇才，正是因为如此，才从铸兵学徒一跃而成为工坊主事。”
　　“李某在铸兵司待了快三十年了，铸兵天才也见过不少。”李鸿远不冷不淡地道，“但更多的，只是欺世盗名之徒。”
　　“对此等人，李某向来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周恕眼睛微微一眯，李鸿远这话似乎有所指代啊。
　　“李主事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明言。”
　　周恕拱手道。
　　“李某相信人跟人之间有差距，也相信有天才的存在。”李鸿远冷静地说道，“不过呢，虎贲刀也就罢了，百炼环首刀这种兵器，我并不认为是你一个人能研制出来的。”
　　“所以呢？”
　　周恕说道，一连被各种借口拒绝多次，周恕的脾气也被激出来了。
　　他想低调，不想和人冲突，但不代表他好欺负！
　　工坊主事又如何？
　　他现在也是工坊主事好吧！
　　“李某的七十八号工坊，同样有铸兵天才的存在。”
　　李鸿远冷笑一声，“周主事想把人带走，很简单，只需要你与我七十八号工坊的天才铸兵学徒比试一场。”
　　“赢了，人你带走。”
　　“输了，那就抱歉了，李某不会让有用之人落到欺世盗名之人的手上的。”
　　李鸿远盯着周恕，眼中精光闪烁。
　　“李主事莫非要违背大司空的命令？大司空有令，只要铸兵学徒愿意加入我零号工坊，任何人不得阻拦！”
　　“那如果铸兵学徒不愿意呢？”
　　李鸿远丝毫不以为意。
　　周恕眯起眼睛，看着李鸿远，很显然，这些主事，已经和肖宗水沆瀣一气，目的就是给自己这个新进者一个下马威。
　　“比试没有问题。”周恕冷冷地说道，“不过周某的规矩，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当评委！”
　　“而且，这条件，要改一改！”
　　“如果我赢了，不但吴老六我要带走，其他人，我也要带走！”
　　“你们这些工坊，随便派多少人出来比试，周某人，都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