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伊丽莎白

　　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大。
　　十点以后，街巷上的人群就几乎没有了。
　　偶尔，店外会有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载着妹子呼啸而过。
　　灵平安坐在柜台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综艺节目。
　　只是，最近的综艺，真的是越来越差劲了。
　　就连灵平安追了三年的这个歌唱竞技类节目，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对流量低头，向资本认命的道路。
　　看着电视荧幕上的那个穿的花里胡哨，打扮的不男不女的所谓‘歌手’的鬼哭狼嚎。
　　灵平安就有些浮躁的关掉了电视机。
　　“这是音乐吗？”
　　“侮辱我智商呢！”灵平安摇着头。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联邦国内的音乐，就开始走上一条不归路。
　　很多人，都开始以为谁飚的高音越高，谁的唱功就越好。
　　一大堆的音乐综艺，都是在为了炫技而炫技。
　　到了现在，干脆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直接就拿着流量，往听众耳朵里塞。
　　想到这里，灵平安就打开手机上的社交软件，一看热搜，果然有难听在列。
　　这让灵平安终于多少有了些欣慰。
　　可惜，当他点进去，就发现，热搜里全是洗地的。
　　一大堆营销号和粉丝将所有角落全部霸屏。
　　几乎都是口径一致的控评。
　　看着那些花式百出的洗地文稿，灵平安选择了将手机关上。
　　眼不见不为乱。
　　“还是关门打游戏吧！”他如是说。
　　还是电子竞技，最是公平。
　　赢了我牛逼，输了怨队友。
　　是非黑白，清清楚楚。
　　便走到店门口，将卷闸门往下拉。
　　“怎么又忽然起雾了？”灵平安正要将卷闸门拉下去，就看到门外的街巷里，浓浓的厚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的弥漫了整条小巷。
　　雾气中，一片漆黑，一丝光也没有。
　　看到这里，他就停下了拉卷闸门的动作。
　　因为他想起了昨夜的那个少女，以及她质押在店里的东西。
　　一包不知名的干叶子，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
　　“她应该会来赎东西吧？”灵平安想着：“毕竟，光是那包叶子，恐怕就值好几千甚至上万了……”
　　……
　　夜色中，寒黎走到了由钢铁与电网组成的大门前。
　　自动化哨塔上，一门门机关炮，开始转向，对准了她。
　　一个摄像头，适时的转动过来，链接在摄像头上的扫描仪开始工作。
　　片刻后，一个机械电子女声响起：“欢迎回来，寒黎少校！”
　　“东临市安全区一百三十万人民，感谢您的奉献与牺牲！”
　　重达数百吨的钢铁大门，向两侧展开，露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狭长甬道。
　　寒黎抬起头，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数个机械探头，便从四面八方伸出来，同时，一张电子座椅出现在寒黎面前。
　　寒黎坐到椅子上，一条条电子绷带，将她的身体牢牢固定。
　　一块液晶显示屏，落到她面前。
　　一行行身体数据，随之显示在屏幕上。
　　机械的电子女声也开始播报：“现在是新纪二十三年，七月十二日，凌晨三时十五分！”
　　“欢迎回家，尊敬的寒黎少校！”
　　“您今日身高168cm，体重五十五千克！”
　　“血氧浓度百分之九十点九，肌红蛋白含量21.8G/L……”
　　“您的人体数据为优秀！”
　　“您今日的精神波动，略有下降，请注意调节心理健康，并检视心灵安全……”
　　“已为您预约赵立成，主任医生，问诊时间为：明日，上午，九时十分！”
　　“已为您申请，心灵防护服务，服务时间为：新纪二十三年，七月，十五日，下午十四时……”
　　随着电子播报声，寒黎坐着的椅子不断下降。
　　很快，就到达了地底。
　　电梯门口，几位荷枪实弹的战士，看到寒黎，立刻敬礼：“欢迎凯旋，寒长官！”
　　一个军官走上前来，对寒黎敬礼：“寒黎少校，王景程准将在办公室等您！”
　　“嗯……”寒黎轻轻点了点头。
　　耳畔的呓语，依然在不断的响起来，她摸了摸身上那本滚烫的书，寒黎知道，在自己未能确认这本书和书中的内容绝对安全前，不能轻易透露给任何人。
　　因为，人类已经不起第二个大灾变了。
　　寒黎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兼养父严成。
　　东临市曾经最强的猎魔人，曾经驱逐过A级鬼怪的精英。
　　“不要为我哭泣……”已经濒临崩溃，将要步入那悲哀宿命的老师，躺在特殊合金打造的舱室里，与她隔着玻璃对视：“我将升入太空，在永恒的宇宙中，与人类同在！”
　　“这是猎魔人的宿命，也是我们的使命所在！”
　　“牺牲与奉献，并非毫无价值！”
　　“至少，你还活着！”
　　“大家都活着！”
　　“人类文明，依然存在！”
　　年幼的寒黎，听不懂这些，只能哭着追着老师的舱室，追到没有力气，哭到撕心裂肺。
　　半个小时后，一枚运载火箭，从东临市的发射基地升空。
　　它载着寒黎的老师兼养父，一直飞，一直飞，飞出大气层，飞跃平流层，挣脱引力束缚，飞向蛮荒而无垠的太空。
　　那是猎魔人的归宿。
　　亦是每一个猎魔人自愿选择的结局。
　　不能留在母星，成为人类的噩梦。
　　新纪已经二十三年，太空中，漂浮着无数猎魔人的舱室。
　　那是人类的悲歌，也是人类的史诗。
　　耳畔的呓语，将寒黎拉回现实。
　　她抬起头，看向地下基地的合金墙壁，以及一位位在她面前的士兵。
　　“至少……”她说：“我已经摆脱了老师的宿命！”
　　封印在身体中的恶魔，已经被彻底消灭。
　　祂的力量，彻底为猎魔人所掌握。
　　但耳畔的呓语，则在提醒寒黎，这或许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然而，她别无选择。
　　“就让我，成为人类的试验品吧！”
　　“为了自由与生存！”
　　这亦是猎魔人的使命，牺牲与奉献的真谛。
　　……
　　时钟滴答滴答的走向了午夜十二点。
　　又输了几把游戏后，灵平安的心情稍微有些浮躁。
　　他抬头看了看时钟：“十二点了啊……看来，那个女孩今日是不会来了……”
　　“她该不会被她的家长禁足了吧？”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这么个可能性。
　　联邦帝国的有钱人和贵族，都是很讲那啥的。
　　虽然舆论一直鞭笞这些家伙，但他们就是死不悔改。
　　在那些老古董眼中，打游戏是不务正业，写小说是死路一条，玩角色扮演这种新奇的事物，就是伤风败俗，有辱家门了。
　　所以在联邦帝国本土的年轻人眼中，保守的家长比管天管地管空气的联邦还可恨，恨不得一人一票，都把他们罢免了。
　　神使鬼差的，灵平安想起了下午喝的那杯叶子泡的茶。
　　“好像，我到现在，都没有需要戴眼镜……”他挠了挠头，从抽屉里取出那袋叶子。
　　干瘪瘪的叶子，装在塑料袋里，看着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但用开水一泡，整个人都精神百倍。
　　下午更是连赢十三把，把把都是MVP！
　　“反正有这么多……”
　　“我再泡一杯尝尝看……”灵平安说道：“大不了，等那个小姑娘来了，我赔她点钱好了！”
　　于是，他就从袋子里倒出几片叶子。
　　然后拿着茶杯，走到饮水机前，打开热水。
　　顿时，怡人的清香，再次充斥口鼻。
　　“可真香啊！”灵平安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整个人立刻就精神起来，似乎连思维开始活跃起来，浑身的疲劳，一扫而空。
　　“看来，今晚我必定主宰峡谷！”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
　　头顶的天空，是暗红色的。
　　就像一团巨大的淤血，沉甸甸的压在世界的头顶。
　　曾经给世界带来光和热的太阳，现在就像一团正在渐渐熄灭的冰冷火焰。
　　它的光，再也不能温暖世界。
　　人类，已经只能苟延残喘了。
　　风，呼啸着从废墟中吹过。
　　一座座倒塌的建筑，堆磊在一起，形成一座座沙砾和砖瓦、玻璃、钢筋组成的废墟山丘。
　　随处可见裸露在外，已经锈迹斑斑的钢筋与一辆辆被侵蚀的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外壳的汽车。
　　伊丽莎白，走在这些废墟中。
　　她的电子传感器，时时刻刻向着她的主脑，传输着种种数据。
　　无论是地面的震动、空气中的信息素，还是眼中‘看见’的一切。
　　都通过安装在她身体中，与神经细胞紧密结合的三百四十一个纳米电子传感器，转化为数据，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大脑中的量子主脑。
　　那里，所有的一切数据，都被还原成真实的图像，然后再传回大脑。
　　就像装了一个过滤网，也如加了一层防火墙。
　　这是人类迄今依然可以在这个悲哀的世界苟延残喘的唯一原因！
　　虚空风暴，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曾经辉煌的人类文明，现在就如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幸存者，不得不抛弃了脆弱的肉体，转而拥抱机械。
　　与机械共生，成为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即使如此，全球人口，还是不可避免的不断下降。
　　如今，偌大的北美大陆，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三百万人口，绝望的困守在一个个末日堡垒中，在挣扎中喘息。
　　此刻，伊丽莎白不断监视安装在自己大脑额叶中的量子主脑，随时关注着从主脑传回的数据与信息流。
　　伊丽莎白忽然停住了脚步，整个身体，警戒起来。
　　埋在身体的血肉之中的，一个个纳米机械，开始启动，将她的身体全部覆盖。
　　两柄激光刀，从手臂中伸出。
　　全身上下的传感器，全部进入激活状态。
　　负责灵能侦测的传感器，全部亮起了红灯。
　　“检测到邪能波动！”
　　“重复！检测到邪能波动！”
　　她猛然跃起，安装在两侧肩膀上的微型导弹发射器，立刻发射出两枚早已经预备好的微型导弹。
　　这种导弹，只有十几厘米长。
　　但，其携带的战斗部，却威力惊人！
　　轰！
　　轰！
　　它们先后命中在伊丽莎白左侧的一座废墟山丘，那检测到的邪能反应来源。
　　废渣与钢筋，炸的漫天飞舞。
　　也将潜藏在其中的东西，炸了出来——蜘蛛般的身躯，大如野牛，数不清的触手，牢牢的抓握着地面，一双双猩红的复眼亮了起来，残忍而戏虐的看着那已经悬浮在半空，全身都被纳米装甲保护起来的伊丽莎白。
　　“该死！”伊丽莎白看到这个东西，早已经没有了多少情绪的内心，竟也是一凛：“居然是月魔子嗣！”
　　月魔子嗣，是北美大陆上危险性最高的几种邪神子嗣之一。
　　它们是盘踞在月亮上的邪神——月之暗面孕育出来的子嗣。
　　亦是人类所面临的最大敌人之一——这些该死的东西，会将人类女性抓回去，当成繁衍它们后代的工具。
　　生殖隔离，在它们面前，就像笑话一样。
　　所以，只是看到那怪物的瞬间，伊丽莎白立刻就要启动自己身体内安装的微型聚变反应堆，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跑。
　　但指令刚刚下达，聚变反应堆，刚刚运作。
　　诡异的一幕，出现在伊丽莎白眼中。
　　浓雾，不知名的浓雾，猛地覆盖了那月魔子嗣所在的废墟和其附近数百米的区域。
　　那强大到，让伊丽莎白只是见到，就立刻要逃的邪神子嗣，在浓雾中只是挣扎了一下，便没有了声息。
　　似有什么恐怖至极的存在降临。
　　将其扼杀在浓雾之中。
　　而且，从头至尾，那月魔子嗣，也只能挣扎一下。
　　见到这个情况，伊丽莎白落到地面。
　　她犹豫再三，伸出手臂，按住手腕上的环表：“无人机！”
　　环表自动脱落，然后变成一只拳头大小的四翼无人机，在伊丽莎白的注视下，飞入那莫名出现的浓雾中侦查。
　　然而，无人机飞入浓雾，便与伊丽莎白失去了联系。
　　这人类科技的结晶，在那浓雾中，似乎连一秒都没有坚持。
　　伊丽莎白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走向浓雾。
　　她必须弄清楚，这浓雾里面，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