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猜疑链

　　天亮了！
　　灵平安从游戏舱里爬起来。
　　噩梦传说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隔膜。
　　印象有，但只记得大略的情况。
　　而且，多数都被模糊化了。
　　就好似玩的是一个平面图像游戏，看了一个新番动漫。
　　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挥之不去。
　　“小克……”他玩味着。
　　便拿起手机，手机通讯录上，存着一个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他拨通过去。
　　电话中传来了一个无比恭敬的声音：“这里是小克海鲜店……”
　　“要一份鱿鱼须，要一份烤鱼……”灵平安轻声说着：“今天晚上十点送来！”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喵呜！
　　他的宠物，在他脚边亲昵的叫着。
　　灵平安抱起来，轻轻抚摸着。
　　小猫的毛发非常柔顺，摸着很舒服，鼻子里有着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灵平安抱着它，走下楼梯，打开店门。
　　早晨的阳光落在书店门口，旁边的早点铺已经在排队了。
　　灵平安笑了起来，抱着贝斯特，走到队伍后面，老老实实的排队。
　　他喜欢这种感觉。
　　也喜欢当一个遵守秩序的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君子。
　　更因为，这让他能找回当人的感觉。
　　也能让他认识到自己是人。
　　而不是怪物！
　　……
　　周克放下电话。
　　今天是周末，阿宁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上的动画片，不时咯咯的笑着。
　　周克小心的看着，然后走到阿宁身后，蹲下身子。
　　他很温柔很温柔地问道：“阿宁，今天晚上哥哥要去给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大哥哥送夜宵……阿宁，跟哥哥一起去好吗？”
　　天真的小姑娘，非常开心的点头：“好的！”
　　周克人皮下的眼球，为之一颤。
　　预言果然是真的。
　　伟大的旧日支配者，终将遭遇灭亡的命运。
　　只有祂的女儿，才能改变这个既定的命运。
　　阿宁……
　　就是预言中的女儿！
　　……
　　李守义推开了游戏舱的舱盖。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旋即就伸手，一个特制的手机，落入他手中。
　　他拨通号码：“我是李守义……”
　　“召集所有将军……”
　　“包括退役的将军……”
　　“我要召开黑衣卫安全大会！”
　　他在那噩梦空间之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现在，必须将这个秘密告诉所有人。
　　因为，很快这个秘密就不会是秘密了。
　　和他想的一样，这个世界，将要因为噩梦空间而改变！
　　而且是彻底的改变！
　　……
　　排了大约半个小时，灵平安终于买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思念了大半个月的蒸饺与豆腐脑。
　　蔡婶将早餐麻利的递给他，然后就问道：“平安玩的开心吗？”
　　灵平安笑起来：“帝都……也就那样……其实不好玩！不如家里好！”
　　蔡婶呵呵的笑了笑，显然不是很相信。
　　毕竟，帝都，在多数人心中的地位，都很神圣。
　　“对了！”蔡婶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灵平安道：“平安啊……过两天共和派那边在街道组织了宣讲，你要去听听吗？”
　　灵平安摇摇头：“我懒得去！”
　　蔡婶也习惯了，因为过去这些年，灵平安都是如此。
　　不过，她还是坚持着和往年一样劝说道：“去听听嘛……年轻人多听听总是没错的！”
　　灵平安微笑着摇头，表达了婉拒。
　　过去的他，因为怕麻烦，所以不想去。
　　而如今的他，同样也怕麻烦。
　　“这个世界，我还是少干预为妙！”他想着。
　　他干预的太多，对这个世界肯定不会是好事的。
　　因为命运的馈赠，一定有着代价！
　　就像这个世界的现在。
　　便是因为他才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于是，提着早餐，他慢悠悠的走回书店。
　　……
　　李守义走入黑衣卫的地下基地。
　　在这里等候他的是还未前往江城市赴任的宁轻虹。
　　“都督……各位将军，都已经在线了！”宁轻虹报告着。
　　“嗯！”李守义点点头，走进了一间宽敞的现代化指挥中心。
　　一块块屏幕，都已经连线。
　　这里是联邦帝国安全级别最高的会议室。
　　有着极为强大的抗干扰能力。
　　无论是电磁干扰还是灵能干扰。
　　都无法影响这里。
　　至少现在来说是如此。
　　而那一块块屏幕对面的将军们，看着李守义，纷纷起身。
　　“都督！”将军们在天南海北的各个地下指挥通讯中心站起身来敬礼。
　　“都坐吧！”李守义摆摆手，他坐到自己位置上。
　　将军们再次敬礼，然后才各自落座。
　　宁轻虹也坐了下来。
　　李守义坐在椅子上，对着那些屏幕后的将军们道：“噩梦空间的事情，大家或许已经知道了……”
　　众人纷纷点头，并开始恭贺起来。
　　黑衣卫成功的创建。
　　这已经是公开的事实。
　　许多人更是已经加入了黑衣卫，察看到了那些黑衣卫的权限。
　　荣誉商店……
　　噩梦权限……
　　子空间……
　　仅仅是这些东西，就足以叫人动心。
　　特别是那些退役的老将军们。
　　因为荣誉商店之中，有着多种可以恢复他们气血的药剂。
　　售价虽然都在一万荣誉点以上，这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但是……”李守义却是沉吟着，严肃的道：“我现在要与大家说的事情，却极为严肃！”
　　“作为噩梦空间之中的黑衣卫组织创建者……”
　　“我看到的东西，比大家要多……”
　　“而且更加敏感！”
　　说着，他说出了那玄鸟环日大阵。
　　将军们听着，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玄鸟环日大阵？”司徒贺更是目光灼灼：“这不就是超凡版的‘戴森球’吗？”
　　戴森球这个概念，是数十年前的科幻小说中提出来的。
　　建造一个彻底笼罩太阳的球形结构，将太阳源源不断，永不枯竭的能量，收为己用。
　　甚至以太阳的力量为翘板，打通空间之间的虫洞，让星际旅行成为现实。
　　李守义所介绍的‘玄鸟环日大阵’，从描述和概念上来说，就是一个超凡版本的戴森球。
　　其他将军纷纷议论起来：“若是这样的话……我们若得到它，岂不是能开启一个伟大时代？”
　　“共和派的人人如龙……大同派的天下大同……都有了实现的物质基础！”
　　能够以整个太阳的能源为己所用。
　　自然是什么物质都不会缺乏了。
　　便是凡人，也可以从出生到摇篮，一生一世都活在蜜罐里。
　　灾荒、饥饿、剥削，统统将成为历史名词。
　　更何况，所谓玄鸟幻日大阵，还是一个超凡大阵。
　　这意味着，它还能提供永不枯竭的灵能。
　　恐怕连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将来也能使用灵能！
　　而超凡者，更是几乎可以不再担忧资源这种事情。
　　只要埋头苦修，勇往直前！
　　李守义看着将军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他却是叹了一口气：“诸位……大家以为，那噩梦空间是来做善事的吗？”
　　“诸位可知，要兑换那玄鸟环日大阵，需要的荣誉点是从哪里来的吗？”
　　他站起身来，看向所有人：“异世界！”
　　“我们需要去异世界，为噩梦空间征战！”
　　“执行祂的任务，为祂冲锋陷阵……”
　　于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为噩梦空间征战？
　　去异世界？！
　　这首先，在很多人心中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障碍！
　　因为……
　　黑衣卫和黑衣卫的力量，是保家卫国的。
　　就像联邦帝国的力量，是造福天下的。
　　侵略？
　　征服？
　　甚至杀戮无辜，踩着无辜者的尸骨上位。
　　这对大多数将军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道德上无法接受。
　　感情上更加无法接受！
　　这并非是迂腐。
　　而是因为所有黑衣卫的将军都知道这么一个道理：善泳者溺于水，善战者死于战场。
　　杀人的屠夫，也必定为人所杀！
　　而且，屠杀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做了。
　　那么杀异世界的人是杀。
　　杀本世界的人也是杀。
　　杀同胞是杀。
　　杀亲人也是杀！
　　屠刀从来不分内外！
　　特别是暴力机构的屠刀，一旦举起来，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这是几千年的历史，告诉这些将军们的道理。
　　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杀贯了人的武器，是不会分辨善恶的。
　　就如资本从来不分国界与正邪。
　　而黑衣卫，就是为了驯服超凡者而设立的。
　　就像金融经济工作安全委员会，是为了驯服资本而设立的。
　　所以，人人都清楚。
　　只要黑衣卫走上了为了力量和财富，而不分善恶正邪，就举起屠刀的道路。
　　黑衣卫必然会成为恶龙。
　　一头祸害苍生，屠戮天下的恶龙！
　　见过吃人的老虎，不吃自己家门口的兔子的吗？
　　一旦如此，必是礼崩乐坏！
　　而历史上，举凡武器不受控制的时代，礼崩乐坏的时代。
　　死的人都不是一个两个。
　　也不是成千上万。
　　而是几千万几千万的死！
　　远的不说，前朝土崩到太祖定鼎。
　　天下人口就直接了没了一半！
　　整整两代人，死于战乱！
　　以如今联邦帝国的人口规模和现在的科技水平、超凡者的破坏力。
　　若真的乱起来。
　　不死个十几亿，怎么对得住这些年的科技发展和超凡者的破坏力？
　　当即，便有着一位退役的老将军站起身来，道：“都督，请不要老朽腐朽……”
　　“当年高宗皇帝，命令褚、李、卫三位超凡大臣，组建黑衣卫时就说过……”
　　“我们应当是仁义的盾牌，法律的捍卫者和人民的保护者！”
　　“舍此之外的事情，就不是我们应该做的！”
　　李守义听着，点点头：“贺将军所言，自然是真理！”
　　“可是……”
　　“现在的问题是……”
　　“我们是被架在火上的！”
　　“因为……”李守义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其他人：“我们怎么敢保证，倘若我们不举屠刀，其他人也不举？”
　　“诸位……”
　　“我已经知晓的消息里，就有着十字教，意图建立一个跨国际的‘神圣十字军’组织……”
　　“也有着昆仑州的南昆仑共和国执掌者，欲要建立的‘觉醒者联盟’……”
　　“还有着希腊诸邦，欲要建立的‘奥林匹克’……”
　　“北秦陆诸国，也在联手，要创建‘阿斯加德联盟’……”
　　“此外，各国各邦，乃至于各个地方势力受邀请者……”
　　“都在积极储备着创建组织……”
　　“所以，噩梦空间的各种物资都在被人为的抛售……”
　　“许多东西的价格，直接击穿了地板！”
　　“而这些人……这些组织……”
　　“我们怎么能确保他们会和我们一样，不肯成为那噩梦空间的马前卒？”
　　李守义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因为……
　　每一个人都清楚。
　　虽然现在已经是现代文明社会。
　　但实际上，秦陆诸国，依然是肉弱强食的社会。
　　三百年前，秦陆殖民者，就曾经在整个世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北周和南周的殷商部族，就差点就被他们杀光！
　　杀到灭种！
　　所以，太祖登陆时，才有那么多殷商人，不远千里、万里加入王师，与殖民者殊死搏斗。
　　哪怕是现在……
　　秦陆人，也未必真的是变成好人了。
　　不然，昆仑州怎么会乱成那个样子？
　　难道昆仑州的人民是天生喜欢混乱、内斗和贫穷的？
　　不！
　　就是因为他们的邻居是秦陆啊！
　　在地球上，秦陆人都是这样。
　　能指望他们去异世界就变好了？
　　不可能！
　　而一旦，秦陆人通过噩梦空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能指望他们回到地球后，对联邦帝国人民有什么好心肠？
　　即使是退一万步。
　　秦陆人真的决定痛改前非，做一个好人了。
　　那他们怎么敢保证，联邦帝国黑衣卫，会做一个好人？
　　更要命的是，哪怕秦陆诸国与联邦帝国达成协议，大家也都遵守协议。
　　又如何去保证和控制其他势力不那样做？
　　这是无解的猜疑链。
　　也是战争和矛盾的源头。
　　历史上无数战争和灾难，都是这么开始的。
　　我怀疑你要打我。
　　所以我要先下手为强把你打死！
　　那些没有这么做的人，最后都被人打死了。
　　于是，整个会议室一片寂静。
　　那一块块屏幕上的将军们都凝固了一般！
　　……
　　灵平安吃着蔡婶的蒸饺。
　　他美滋滋的眯起眼睛来。
　　“蔡婶的蒸饺，真的好吃！”他赞叹着。
　　电视上正在放着新闻。
　　有关噩梦传说的造富传说。
　　某个男子，之前穷困潦倒，但当他抽到游戏舱后，就像中了大奖。
　　一夜之间，人生改变了。
　　钱、房子、妻子，都拥有了！
　　诸如此类的新闻，充斥着屏幕。
　　哪怕换了好几个台，也依旧如此。
　　灵平安看着，微微瘪嘴。
　　“命运的馈赠，从来都不是免费的！”他说。
　　那些幸运儿，也不知道有几个能活着看到明年的太阳？
　　但他无意阻止这些。
　　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更高的维度，从更高的尺度来看待问题。
　　“再怎么说……”
　　“我也是希望在我离开后，这个世界……这个养育了我的世界，可以独立的存续下去……”
　　宇宙是黑暗的，这他已经知道。
　　宇宙更是危险的！
　　太阳之子就是下场。
　　他这个书店里收藏的藏书就是证明。
　　他吃着蒸饺，看着身后的书架。
　　那一本本看似普通的书籍。
　　实则大部分都是坟墓！
　　每一个坟墓里都埋葬着一个文明！
　　至少也是一个流派！
　　他们曾经辉煌过，也曾伟大过。
　　但终究，成为了标本，成为了展览品和收藏品。
　　“我还真是邪恶啊！”灵平安叹息着。
　　那些文明，虽非是他所杀。
　　但也是他的奴仆们为了满足他而杀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如是而已！
　　但他已经是怪物了。
　　虽然自己依然认为自己是君子，也努力维持着人性。
　　但人类不会为蚂蚁的死而伤感，甚至可能会想多踩死几只来取乐。
　　他也一样！